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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5-05-03 点此：778次
最让老黑忧愁的，是没人骂他。
文 / 巴九灵（微信大众号：吴晓波频道）
小黑变成老黑
在开端的6分钟里，麦克风收到的都是后台作业人员淅淅索索的杂音，主播老黑坐在椅子上，两只无处安放的手紧紧握在一同。在美颜的效果下，51岁的他在镜头里粉面桃腮，瘦弱的脸型显出不自然的尖。
由于严重，麦克风的收音刚刚康复，他就把嘉宾的姓名喊错了。
混乱不安的开场后，老黑匆促连线其他会场的天边老用户，成果几回连线，老黑和对面各说各的，麦克风里时不时迸宣布尖利的电流声，局面乱成一锅粥。
那些冲着情怀来的观众，对这场极不专业的直播燃起了被诓骗的动火，他们揣着满腔回想曩昔的情怀，却像找不到祭坛的信徒。
总算有网友在议论区问出了咱们都想问的问题：预备成这样，还能重启吗？
这场直播显示出如老黑相同的互联网原住民追逐当今传达环境的费劲，他曾是互联网榜首社区天边的总编。现在重回大众视界，却以这样一种近乎悲凉的方法呈现：“七天七夜，重启天边”，以7天乘24小时的方法，为抢救天边敞开一场直播带货。
5月28日晚上九点半，首播后的一个半小时，在嘉宾和带货主播繁忙的空挡，我发微信问询他：阅历了这样一个混乱不安的开始，干劲还足吗？
他回复：“有必要干完啊！”
天边，一个古早的姓名。它是1999年鼓起的互联网社区，全国霸唱、孔二狗、杜子建等网络名人从这儿发迹，《明朝那些事儿》《鬼吹灯》《东北往事：黑道风云20年》等文学著作都从这儿走出来。
这是最早一批互联网网民的精力家园。老黑名叫宋铮，是天边的榜首个职工，他后来成了天边社区履行总编，小黑是其时他在天边社区的马甲。间隔1999年天边诞生之时，现已曩昔了23年，再聚在一同，宋铮尽力笔挺的背，仍是有一点佝偻，没人再叫他小黑，人们谦让地喊他“老黑”“黑哥”。
2023年4月初，天边由于数年拖欠电信高达一千多万的服务器费用，以一种被拔网线的方法“猝死”，天边的数据库被暂停拜访。天边创始人邢明找到颇有号召力的老黑，期望能协助天边筹措到300万，这笔钱据邢明说，能暂时让天边苏醒过来。
老黑先去姑苏找天边网友扶苏今夜长谈，扶苏一向经商，老黑问他，用7天时刻，做直播带货有没有或许赚到300万？扶苏以为可行，而且给他主张，让老黑自己播。老黑随后去跟天边的CEO邢明要授权，邢明从来没想过能用这个方法救天边，但他赞同授权一试。
老黑今天的直播场所，跟我和他榜首次见面的地址相同，就在北京海淀区的一幢矮小的楼房里，这是他“刷脸”刷来的直播场所。不止场所，直播的设备也是刷脸刷来的。
5月25日，间隔解救天边的直播还有3天，老黑和几个解救天边的“志愿者”榜首次凑在线下。直播火烧眉毛，但这次会议才开端商议哪个时刻段，谁来掌管，和哪个嘉宾连线，这现已是老黑尽力能做到的最快的节奏。
当天，除了供给场所的一名三十几岁的小伙子小A和一名来自联想的年青人，在场的其他人，都是天边前期网红，平均年龄40岁到50岁左右。
看着一群70后用互相的ID称号自己，像在看一群中年网友的会晤，这种感觉既悠远，又实在，也很温暖。
老黑说，实际日子中，咱们互相都不甚了解对方的作业是什么，日子的城市在哪儿，见面的时机屈指可数，对互相的形象还停留在网上观念比武的时分，但即使如此，为了天边，还能一呼百诺。
想留住天边
90后对天边的形象，遍及停留在“这是一个大型八卦集散地”，广为撒播的狗血的婚外情，怪异的都市传说，这些故事在其他平台上的撒播，常常带一个“据天边网友说”的前缀。
但这样的形象现已是老黑总结的天边开展的第四阶段：文娱阶段。
天边作为我国最早的BBS之一，有四个时期：
▶▷ 1999—2002年，常识密度极高，人们乐于议论经济、政治等硬核内容的思想年代，代表版块是关天茶舍、天边杂谈。
▶▷ 2002—2004年是文学年代，出现了慕容雪村、孔二狗等闻名作家，蓬莱鬼话以鬼魅故事为主，名噪一时。
▶▷ 2004—2008年是民生年代，其间天边网友报导跟进了黑砖窑、卖掉自己救妈妈、汶川地震等作业，网友求真的精力敞开了网友对“自媒体的初探”。
▶▷ 2008—2012年是文娱年代，艳照门是天边步入这一年代的重要转机。
最早在香港的一个论坛上，这组相片被爆出来，天边的网友把相片和内容转移过来。
天边的总部在海南，但广州、北京等地也有天边的修改部。那段时刻，老黑担任带天边的广州修改部。
赶上2008年那场雪灾，他带着一切广州的修改团队奔赴海南，整个修改团队被困在广州机场。文娱版块的修改看见了艳照门的帖子，问老黑要不要删帖，露出的图片怎样处理。老黑嗅到了大新闻的滋味，他预见这件事或许会成为改动天边调性的里程碑作业。
他决议，露出隐私的图片悉数处理掉，但不要约束这件事，作业要留下来。
天边的帖子每500个回复会翻一页，看网友回复的行为叫“翻楼”，当天晚上一个帖子一晚上翻了1000多页，一切的修改都集合在文娱版块“翻楼”审阅的那一夜，他至今记得很清楚。
由用户供给内容、主导开展，天边的职工不会过多干涉，只起到一个辅佐效果，这是在天边的悉数模块里的约好俗成。
以天边的舞文弄墨版块为例，这是一个文学版块，有人写小说，有人写散文，有人写诗篇，里边不断分解，后来有了天边诗会和散文六合。诗词版块里边有写现代诗的人，也有写格律诗的人。
在商议流程的这一天，咱们想起这些往事就都讲得停不下来。
天边的北京担任人浪语说，在天边，版主的选拔一般是由用户自己推选的。从前有一个诗词比兴的版主脾气乖僻，关于诗的要求是有必要契合格律，不可就删帖，不点评诗词的好坏。因而诗词比兴是前期打架最多的版块。
虽然这个版主遭受过无数次投诉，但由于水平的确高，天边的作业人员也没有对他作出任何处理。
对版主不满的人，可以拉拢一帮网友建立一个新的版块，比方诗词版块从前割裂出古典诗版块和一个并不严厉合辙押韵的新版块，这件事闹到邢明那里（他的网名是968）。968委任了天边的职工浪语当诗词版块的版主，去“停息公愤”，没想到这样的指使没起到正面效果。
不能服众的浪语回想起这段往事，笑着说，他或许是榜首批“被网暴”的网民，其时私信骂他的天边网友都是写诗来骂，只为了让他在诗词的造就上自暴自弃。
这些听起来有点天真的天边往事，恰恰表现了天边完成了网友之间的相等和自治，用户可以抵挡版主，建立新的版块，在现在互联网产品自上而下的办理风格下，回到“天边年代”难如登天。
“都有仇”但相同爱天边
昨天晚上是“七天七夜，重启天边”的首日直播，最让人意外的是，天边创始人邢明在连线中没有露脸，只用语音连线的方法，另一端的镜头，歪歪斜斜地朝向带着天边字样的背景墙。
老黑习惯了这样的邢明，在开播前两天，老黑不断敦促之下，才要到了邢明为天边拍照的视频。
老黑和几个要好的搭档喜爱三国，在天边的那段时刻，他们喜爱用三国里的人物去描绘实际的人物。他们一同给邢明套用的人物是袁绍，袁绍的特点是多谋寡断，想得许多，但不做决议方案。由于常常没有作为，邢明失去了许多天边的开展时机。
老黑作为天边的前主编与邢明在2009年不欢而散。
其时的对立底子聚集在变现的思路上，老黑期望把天边的一些文学内容整理成著作，出售版权，但邢明满足于天边以网页广告的方法盈余，运维本钱少，躺着收钱，影响用户体会的坏处也没有立刻显露出来，他很少思变。
天边有文学、有新闻、有实时性，它本可以像小红书、微博、今天头条相同开展。老黑屡次提出期望天边做笔直独立的App，走“小而美”的开展道路，但成果清楚明了，邢明不以为意。
这些人再见面，不管是前职工仍是现职工，集会的时分有一个一同的论题：骂968最近又有什么奇葩行为。
作为老板，老黑和邢明争端颇多，但作为朋友，老黑又乐意帮一帮邢明，他说邢明文雅，关怀他们的日子。前期老黑和搭档们在外面喝酒，几个人喝大了，就叫邢明过来买单，邢明召之即来，对此并没有任何不快。
真实损伤爱情的是在邢明的过错带领下，天边在最终几年做了一些老黑以为“不太地道的作业”。
邢明在天边去新三板上市前把这件作业吹得很好，期望职工自动认购。他宣告的股改方案是一切人用钱自己买股份，依据在公司作业的年限，溢价会不相同，有的人三块三一股，有的人是六块六一股，横竖总之是要职工自己花钱。
这次认购成了一场有始无终的“薪酬回流方案”，职工的钱投进去买股票，可是最终天边没有回购，底子变现不了。最近几年，天边还有最终的六七十个职工，但许多职工没有薪酬，拖欠时刻最长的有2年多。
浪语是天边北京地区的担任人，他苦笑说，自己想跑但跑不了，他作为高管，没薪酬拿，还替公司背了官司，被限高成了老赖。而在天边生命垂危时，他仍是坐在这间会议室里，翻开了他预备的“天边大事”PPT，用来填充直播的论题。被天边拖欠过薪酬的职工，也有人在线上参加了前期准备阶段。
除了职工和天边的对立，天边前期用户之间也有对立。
笑楚是互联网初代女网红，20年前，她是“孔二狗”“霸唱全国”不能对抗的天边风云人物。线下见面的那天，她身着一袭明黄色的新中式外衣，她本年45岁，声响洪亮，快人快语。
彼时她是文字作业者，但从来没在天边上变现过，她觉得来天边便是玩，用商业化手法变现，叫她“网红”是一种凌辱。
其时一群热度不及笑楚的人及时使用互联网造势，成了变现的前期自媒体人，由于价值观的不同，他们从前有过几回骂战。
这次直播，联络到的一些天边用户，也有跟笑楚有过恩怨的人，但笑楚依然乐意当主播，她说自己“为了天边得放下”。
摆放嘉宾的调配像一个并没有精确答案的组合题，往往是这个和那个从前有一场大战，争过谁是版主，谁是榜首，虽然如此，为了天边，他们大多数都来了，涌进解救天边7*24小时的直播里来。
或许天边便是这样一个当地，包容不同的性情中人，哪怕争论频起，他们也乐意再回味一次和天边度过的年月。
回不去的天边
最让老黑忧愁的，是没人骂他。
“有人骂，热度就上来了，现在太正了，就不能破圈。”
线下会晤的那天，老黑一早晨起来就在五个群里宣布链接，期望咱们能协助冲冲销量。而群里最多的回复是：“行，我这就去下一个抖音。”抖音都不曾用过的中年用户，对重启天边的经济支撑非常有限。
有许多问题，老黑仍是没找到答案，比方谁会在直播间买东西？年青观众喜爱什么？老用户来了聊什么？
但他没空去纠结，只留下把7天挺曩昔，把300万筹到手的想法。乃至，他也没细想过其间的法令危险。
在开端准备之前，老黑找邢明签了“约法三章”。
约好的首要便是三件作业。
榜首，邢明赞同授权他重启天边；第二，筹得的一切资金都要给邢明用于重启服务器；第三，邢明拿到资金后，要在约好的时段内把服务器重启，专款专用，不能移用在其他作业上。
协议是老黑自己起草的，邢明也没找律师看，两个人都很痛快地签了。
这样的激动，颇有一股“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意味，这与老黑对天边某一时期的思念有关。
2004到2008年的那段时刻，是天边对社会民生起到最大影响的时分。
老黑把自己界说为一个媒体人，期望能协助一些发不作声的人去发声，改动他们在日子中遇到的不公。老黑形象最深入的一件事在2007年，一个遭受强拆的山西差人找到老黑，问他能不能协助他曝光这件事，推进当地政府协助处理。
老黑许诺，只需发的是实际，就能协助扩展影响力，能不能处理不敢确保，可是争取到更多社会上的重视，总是做得到的。
这件作业后续在天边发酵，当地政府受言辞唆使处理了这件事。半年后，这个差人打电话告知老黑，强拆还打人的地头蛇被判刑了。
他邀请老黑来玩，要请他吃饭，老黑都拒绝了。从这件事里，老黑现已获得了作为媒体人“为世人抱薪”的成就感。
现在的自媒体，对某些灵敏的民生作业避之不及，但其时的天边却能有更多底气，能得到更大的维护。
之前，互联网的办理是属地办理，注册地在哪就被哪里的网信办统辖。后来一切的互联网媒体才会集到北京网信办统一办理。
天边的总部在海南，海南的宣传部对天边有必定的爱情，乐意将枪口举高一寸，抗一抗外界的压力。所以前期天边在言辞标准方面比其他的网站相对要宽松一些，对民生作业的曝光程度更高。
老黑思念的天边，是狗仗人势的天边，浪语、笑楚思念的天边，是有思想比武的天边，而天边的开展是一条单向行进的射线，咱们都理解，天时地利人和的天边，找不回了。
未来在哪儿
商议直播流程那天，老黑说他绿人瘦了许多，咱们正午一同吃了一顿披萨。吃饭之前，绿人从包里掏出胰岛素，给自己打了一针，糖尿患者一般消瘦，老黑茅塞顿开。
相同有糖尿病的笑楚，怕血糖升得太高，用蔬菜和鸡胸肉打打底，和绿人在饭后，绕着桌子一圈一圈地走。绿人说自己或许无法熬夜，身体吃不消。
在那天，咱们说了自己的难，在直播这一天，每个人尽了自己的力。
5月29日零点，“重启天边”直播间，老黑和绿人吃完了两盒自热火锅。
老黑被辣到，信口开河骂了一句粗话，绿人夹起一块藕片塞进嘴里，吃完飘着红油的火锅，他吃起了直播间的零食，把沙棘汁倒进嘴里，不熟练地叫卖。每个人的“拼命”，与线下会面的敲定的主题有关。
在25号，这些互联网榜首代网红提起当年的那些事，论题越飘越远。担任这次外宣作业的咏梅将老黑等人不断拉回实际，她说天边需求300万的启动资金，有必要要想怎样能带货带得动。
老黑仰起头，算了算一个纪念品能卖多少钱，嘉宾带来赠送的周边有几套。300万元，和98元的T恤，59.6元四盒的自热米饭比较，像天文数字。
浪语跟咱们一个一个地细数天边的光芒年月哪些可以成为直播间里的谈资，在跟不上网络言语环境变迁之后，他们还在用曩昔的思想尽力揣度，“什么是可以说的”，怎样能让他人听着不烦，还能随手买点东西。
老黑简直承包了简直7天深夜每天2点到8点的时段，他的姓名，还呈现在了几天正午和下午的时段。
咱们深知这次直播让天边妙手回春的概率并不高，但他们精力抖擞，热心，激动，宛如23年前，榜首次在互联网构建公共谈论的空间相同，为抒情观念竭尽全力，神采飞扬。
会议在下午的三点半左右完毕，供给场所的小A赶着去开一个会议；担任外宣的咏梅要去接行将放学的孩子；文着花臂的“绿人”说老板有事暂时找他，也要先走一步了。
和每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相同，这些解救天边的人，仓促碰个头，又要吞没在日子的七零八碎之中。
值得这样吗？筹措到了300万，然后呢？场观不高怎样办？
老黑说，这些问题，他被媒体问了许屡次。
他说不出什么指点江山的漂亮话，或许对天边开展的远见卓识。他仅仅说，天边就像是一个ICU里的患者，就算再多医师说他不可了，但作为患者的家族，仍是期望哪怕电击他一下，让他再睁开眼睛一次，也值得拼命争取下。
“假如300万我征集到了，天边可以从头拜访了，或许过个一周电信又拔网线了，可是一周的过程中，许多网友上去把自己芳华的回想下载下来了，把自己从前写过的帖子都保存好了，这也算一个别面的离别。”
在天边对社会民生作业影响力最强的2004年到2008年之间，天边的作业人员去媒体集会，都能坐在“主桌”。而现在，老黑早不在互联网工作了，换了一个全新的范畴，做电子烟。
在线下准备会上，他自己抽了整整两包，他还把电子烟分给了一个良久不见的男性友人当见面礼，由于这一产品遭到一些出售约束，现已绝版了。
落日下，他说公司的事务现在也不好做，他在劝老板转型，我没有细问他详细是什么岗位，但知道在5月中旬咱们开始联络他时，他还在由于忙于公司的事务，出差在合肥。
我猎奇，这样的情况下，老板怎样能给他放一个长假，出来做这件听起来很“固执”的事。
他有点不好意思，说请假的理由很简单，他告知老板，要做一件解救作业前20年生计最重要的作业，他有必要来。
从杭州动身前，一些还在我脑子里打转的严寒的问题，在触摸过老黑和这群人之后，我现已问不出口。无非是关乎一些投入产出值不值得，天边今后怎样走的问题，但是他们聚在这儿，就现已给出了答案。
无关名利，乃至也不等待成果，就为了把这件作业做完，挺到最终一刻。
被这样不计价值地解救过，天边即使此时就消失，也死而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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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作者 | 吴润潜 | 当值修改 | 麻酱
主编 | 何梦飞 | 图源 | VC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