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互动介质到联系主体：拟社会联系视角下中之人价值的动态流变

发布时间：2025-05-10　点此：1094次

作者：武靖宇（我国传媒大学新闻学院博士研讨生）；高碧瑶（我国传媒大学新闻学院博士研讨生）

来历：《青年记者》2024年第8期

导读：

本文对虚拟偶像A-Soul与粉丝的互动进程进行深入剖析。研讨发现，跟着粉丝与虚拟偶像“拟社会联络”的加深，中之人从开端的互动前言逐步变为与粉丝树立亲密联络的主体。

一、导言

中之人，又称皮套人，起源于日本，起先指不以实在面貌示人，给人物配音的声优，后跟着动捕和面捕技能的开展，开端出现套皮直播的主播，即Vtuber，归于垂类影响力强壮的亚文明圈层。在国内，虚拟主播或偶像一向归于小众圈层，直到2020年年末，字节跳动和乐华协作推出虚拟偶像女子团体——A-soul（简称“AS”），这一范畴开端走进群众视界。粉丝隔空与虚拟偶像成为“朋友”“家人”“恋人”，树立了拟社会联络。但虚拟偶像较以往前言人物的最大不同在于，它是三次元真人与二次元皮套的结合，它将实在品格与虚拟形象整合在同一个人物身上，用艳丽精美的皮套作为人物外观，用真人扮演赋予人物魂灵与性情。由于中之人是虚拟偶像语音、心情、行为动作的提供者，在持久的互动中，粉丝会将对虚拟偶像的认同转化为对中之人的认同，对中之人发生情感，从而做出一些保护行为。但当问及粉丝所钟情、介意的是什么，即与粉丝树立拟社会联络的主体是谁，答复一般是“皮魂一体”（皮套+中之人），而非中之人。“皮魂一体”这一说法最早来自“V圈”，是粉丝团体对兼具“美萌外形”与“风趣魂灵”的Vtuber的描绘，也是观众在观看虚拟偶像这一产品时，为完结完美体会的自动幻想。“皮魂一体”一词本身具有含糊性和含糊感，将“皮”与“魂”强行绑缚，既抬高了“皮套”颜值的效果，又使中之人的实践价值打了扣头。从中之人视点查询粉丝与虚拟偶像拟社会联络的建构进程，可以更好地了解青年用户心态、了解亚文明范畴中的其他前言现象。

A-soul 虚拟偶像团体演唱会

二、文献总述

（一）拟社会联络

“拟社会联络”（para-social relationship,简称“PSR”）概念最早由芝加哥大学社会学系教授Donald Horton与R. Richard Wohl在1956年提出，用来解说电视人物对观众的影响力：观众单方面了解、了解电视人物，“承受其影响”，而电视人物只能通过估测观众的反响来做出行为，对观众来说，两边构成了一种类似在实在情境中的往来联络，因而被称为“拟社会联络”。拟社会联络开端于拟社会互动（para-social interaction,简称“PSI”），是受众与前言人物触摸、互动、并树立联络的进程。

“拟社会互动”概念开展至今可分为三个阶段[1]。20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中期，拟社会联络概念在运用与满意理论的影响下大多从归于其他研讨，被视作运用前言的一种动机，归于单一维度的概念；1997年，英国学者Gleich明确指出拟社会联络是一个多重维度的概念[2]，他以为友谊、互动、移情这三个要素可以解说准社会联络改变进程，标志着对拟社会联络的了解进入了第二阶段，这一时期不同学者依据选取的实证研讨样本，在概念详细维度论述上提出了自己的了解[3]；2008年，荷兰学者Hartmann提出拟社会联络是一个动态的进程[4]，跟着往来程度的加深，其深度和广度都会发生改变，标志着对这一概念的了解与研讨进入第三阶段。

本文运用“拟社会联络”作为理论结构，首要通过郊野查询、深度访谈复原“拟社会联络”树立的动态进程。本文归纳了Hartmann和Schramm 等人的研讨成果[5]，拟社会联络由受众单方面发生的认知、情感、行为反响构成，其强度和广度会跟着查询频率和持久性发生改变。

（二）虚拟偶像

虚拟偶像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日本游戏公司科乐美（Konami）推出虚拟游戏女主角赢蜂（Winbee），可被视作数字虚拟人物制造的初度测验。1982年，日本将动画IP“林明美”包装成虚拟歌姬并推出音乐专辑，敞开了虚拟偶像1.0年代并奠定了“IP+技能”的开展形式[6]。同年，英国选用真人艺人出镜结合特效化装技能的办法发明了虚拟艺人Max Headroom[7]，可视作“皮套+中之人”形式的开端测验。千禧年后，3D打印和全息投影技能的巨大进步推动虚拟偶像进入2.0年代[8]。其时虚拟偶像已进入昌盛开展的3.0年代，虚拟偶像从“模仿特征”开展为全向模仿[9]。

日本将动画《超时空要塞》中的人物“林明美”包装成虚拟歌姬

在对虚拟偶像的界说上，学界没有构成一致，不同学者从技能文明、文明价值、运用场景、产品消费、受众等视点动身对虚拟偶像做出界说。在前人研讨的基础上，结合本文对中之人的偏重，笔者将虚拟偶像界说为，在3D建模、语音组成、动作捕捉、全息投影技能的支撑下，以投合商场需求的3D外形规划，以真人艺人为人物表情、动作驱动，在虚拟场景或实践场景（需观众戴VR眼镜）中进行经营活动的虚拟人物。

对虚拟偶像的研讨首要分为以下四个方面。首要，在虚拟偶像影响力要素的研讨中，不同学者有不同的表述，但总之离不开“技能”[10][11]“粉丝迷群”[12][13]“商场”[14]这三类。其次，是对粉丝文明的研讨。依据研讨方针、视角的不同，又可细分为三个部分：榜首，粉丝在虚拟偶像的出产运营进程中发挥了空前重要的效果[15]，从文本盗猎者变为文本出产者[16]；第二，从性别视角动身，男性粉丝团体构成了不同于女人粉丝的炫技性追星[17]，但也简单成为被使用和克扣的劳作方针[18]；第三，从“互联网情感劳作”的视角动身，研讨偶像与粉丝、粉丝之间的情感满意。再次是对青年亚文明的研讨，虚拟偶像被视作虚拟实践的结合体，给青年发明了自在表达的场域，在引导青年对实践国际的愿望诉求的一同，却也消解了青年的主体性及其批评认识与逾越维度[19]。终究，便是对中之人的专门研讨。有学者剖析了中之人在粉丝与AS拟社会往来中的重要效果 [20]，是虚拟偶像范畴对中之人专门研讨的开辟之作，但篇幅较短。之后，有研讨者将“开盒”事情作为切入点，引进举动者网络理论（ANT）作为办法论弥补，将资方、途径、粉丝、中之人之间的活动串联起来[21]。

整体而言，其时对“虚拟偶像”的研讨，较少触及中之人。本文选取虚拟偶像团体A-soul及粉丝作为研讨方针，将“510”(2022年5月10日，AS成员之一“珈乐”在直播中自曝被本钱压榨,粉丝“偶像滤镜”破碎，大批脱粉)、“开盒”（曝光中之人的实在身份信息）、“代餐”（与中之人很像的人）等环绕中之人的事情放置在粉丝与偶像拟社会联络的树立这一布景下，以动态的眼光剖析中之人在与粉丝树立亲密联络进程中所发挥的效果、承当的人物，以更好地了解粉丝行为逻辑。

三、研讨办法

依据网络民族志研讨的根本途径，首要选用查询法广泛收集媒体材料、网络报导及数据，在确认研讨问题及要点后，选用参加式查询、文本剖析与深度访谈相结合的办法，并对A-soul及粉丝社群进行参加式查询，查询方针分为两大类：直播间及粉丝群，B站、知乎、豆瓣、贴吧等社群。查询获取粉丝在直播间的互动状况，豆瓣、知乎答复等榜首手材料，并通过知乎、B站途径私信，以滚雪球等办法对粉丝进行半结构式访谈。遵从信息饱满准则，至无法取得新信息停止，共访谈14名粉丝，均为男性，年龄在16—30岁之间，每人访谈时刻30—120分钟不等。

表1 受访者根本信息

四、A-Soul的鼓起与开展

AS是字节跳动与乐华文娱在2020年年末推出的“中之人驱动型”虚拟偶像团体，因冠有“乐华文娱”这一传统饭圈布景板而被V圈抵抗，但靠着粉丝跨圈引流，AS逆风翻盘，在半年内发明了各种数据奇观，连续发行单曲并收成百万粉丝。AS的成功局面首要得益于商场需求、技能老练、本钱发力和粉丝社群四方面，可以说生逢其时。

榜首，有需求才有商场。在AS出道前，国内Vtuber范畴并不老练，很多VTuber爱好者只能通过各种途径观看国外视频或直播，其间大部分是“日V”（日本虚拟偶像）。2020年年末，hololive（日V）因不妥言辞退出我国商场，许多我国粉丝认识到，即便是虚拟的国外偶像，也存在着“塌房”危险，从而对“脱节日V依靠、开展优质国V”发生了激烈需求。

第二，技能方面。AS的诞生直接依托于3D建模、语音组成、真人动作捕捉、实时烘托技能的开展老练，特别体现在多人同屏直播时的3D烘托技能的流通程度和表情肢体的纤细改变，直播画面的实在程度不只远超“初音未来”等前期虚拟偶像，也领先于同期其他虚拟偶像。

第三，中之人的专业技能、共情才能。对虚拟偶像来说，皮套美丽是默许现实，牵动人心之处在于具有人类的魂灵。实在的心情反应，让二次元人偶从虚拟中“活”了过来。“我一向以为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访谈者011）

第四，粉丝社群的共同气氛。AS开端的粉丝来自贴吧，忧虑企划因成果欠好而停止，便敞开了大引流时期，从“V圈”之外的圈子引流，如游戏区、赛车区等，能引尽引，粉丝称之为“万象天引”（原是火影忍者中的一招忍术，现用来描绘某个圈子对外张狂引流的状况）。“重视AS的初期，看到所有人都在变着法子把AS往外面‘安利’，有一种齐心协力为了一个方针的感觉，咱们能看到来自各个圈层各个范畴的人为了同一个方针集合到一同。”（访谈者012）除此以外，贴吧用户作为AS开端一批粉丝，其“没有规矩，人人平等”的风格为后续社群气氛定型，访谈者对此的描绘是“笼统但温馨，嘴硬但调和”“实在感触到了所谓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在商场需求、技能老练、本钱运营、中之人才能与粉丝社群等多方条件集合叠加下，AS在半年内发明了V圈的数据奇观，相继与《第五品格》、肯德基、KEEP、小龙坎等品牌协作。

AS工作转机发生在2022年5月10日。AS成员之一“珈乐”在直播中自曝，控诉被本钱压榨，官方随即宣告“珈乐”休眠，此事发生后，粉丝大批出走。“其时的确冲击太大了，心态受到影响，感觉跟曾经粉的时分比，有什么改变出现了，之后也跟着一帮人自发去微博了，其时想的是差不多该一别两宽了，做完想做的事就算成功，主打不留惋惜。”（访谈者007）

形成这一成果的本源在于AS企划对中之人的定位与实践的商场（粉丝）发生了误差。AS是字节开辟、衬托元世界的一次测验，团队中心职工是技能人员，字节跟乐华的协作更像一次“外包”。乐华将企划的要点放在了技能上，中之人更多的是辅佐调试、展示这一技能，乃至成为可以随意替换的“临时工”。没有技能和运营的支撑，AS难以在很多虚拟偶像中锋芒毕露，但持久以来技能和运营的价值，现已凝聚在5个中之人身上，与粉丝树立亲密联络的不是贵重皮套、不是百万粉丝的账号，而是中之人。

五、拟社会联络中的中之人：从互动介质到联络主体

中之人作为AS心情情感、语音动作的赋予者，在AS与粉丝拟社会联络的树立进程中担任重要人物，既是赋予人物“魂灵”、与粉丝互动的中介，又是企划、运营价值的凝聚和粉丝树立亲密联络的方针。其间，拟社会联络的树立是动态的，中之人的位置在这一进程中也相应发生着改变。

（一）初期：互动介质

一方面，中之人让皮套具有了“交互性”。当受众榜首次看到AS扮演，发生认知或情感反应时，二者的拟社会联络就已开端，仅仅其时受众对AS有且仅有“皮套精美”“画面烘托流通”“动作完结度”（访谈者语）这些外表认知，罕见情感上的不坚定和行为，还不是粉丝。这一时期中之人的存在感不强，仅作为赋予声响、动作、进行人设扮演的东西人出现，是粉丝感触虚拟偶像并与其互动的“中介”。

另一方面，中之人的“进场定位”即服务于AS的东西。一般来说，皮套是经营东西，是与粉丝进行互动的中介。但关于AS来说，中之人并不自在，偶像的经营使命决议了中之人的工作时刻、强度、内容（role play，即人物扮演），当其魂灵被绑定成为虚拟偶像的一部分时，其身体也只能以服务于人物的东西出现。

（二）中期：亲密联络主体

中之人的“东西人”状况并不是原封不动的，作为虚拟偶像之“魂”的中之人，既是AS这一产品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其出产者和重要出产材料，跟着AS与粉丝互动频率和程度的提高，中之人逐步展露的实在性情不只会丰厚AS人物设定，还会成为AS生长故事线的首要推动者。与此一同，这一阶段的粉丝认知、情感、行为开端向中之人歪斜，在“鸟巢梦”的描绘中，中之人现已俨然成为与粉丝树立亲密联络的方针。此刻“皮魂一体”这一说法更像AS“套皮直播”的遮羞布，将中之人实在的位置、价值被讳饰在AS的人物中。

中之人在出产者、出产材料、产品三个层面的浸透。AS作为一个直接面向商场（粉丝）的特别产品，中之人既是它的出产者、出产材料，也是终究产品本身。

首要，中之人是虚拟偶像产品的重要组成部分。虚拟偶像最大的卖点并非梦境精美的卡通皮套、实在生动的全息成像技能和真挚感人的运营案牍，而是偶像在虚拟的一同，具有着生动表情、声响、动作和可以共情的心灵。

其次，虚拟偶像是一个有可供编码的品格特征的商业产品，由多方环绕“人设”这一中心概念编码创造而成，中之人正是这一人设开展轨道的重要主导者，即中之人本身的性情便是虚拟偶像重要的出产材料之一。珈乐的初始设定是短发酷女孩，但珈乐的中之人的实在性情并非如此，之后珈乐逐步展实践在性情，直播状况也更轻松天然，在与粉丝的互动中取得了更容纳多元的情感回馈，进一步提高了粉丝黏性。也便是说，对初始设定的推翻并没有不坚定虚拟偶像的魅力根基，实在性情、心情的展示反而丰厚了人物，增强了虚拟偶像的拟真性和生命力。

终究，虚拟偶像的首要工作办法是直播，这让中之人的心情状况可以直接体现在虚拟偶像身上，成为偶像生长故事的首要出产者。在一场直播中，嘉然读粉丝的小作文，心情激动时转过身去哭泣，可是屏幕中的皮套依然坚持浅笑。这暴露了皮套与皮套人形象规划方面极不贴合的技能缝隙，却成为嘉然丰厚人物形象、推动人物叙事的重要推动力。

中之人位置提高的表现在粉丝的认知、情感、行为均指向中之人。中之人在与粉丝互动的进程中，其内涵性情、才能等在出产者、出产材料和产品这三个层面浸透，让粉丝逐步跳过“皮套”，与中之人树立了亲密联络。

首要是认知，粉丝在片面上更乐意信任自己与AS的互动，是中之人在做而非运营人员。即便在账号动态与成员行程不同步——如在成员直播画画时，账号转发“二创”——显着不是中之人运营的状况下，也有粉丝“更乐意信任私信都是嘉然自己回的”，并用“‘刚好’那一天是运营在主导这个账号”来压服自己。其次是情感，粉丝对AS的情感是渐进的，并在“鸟巢梦”提出时，到达一个顶峰，“如果然去了鸟巢，她们的愿望也有咱们的一部分”（访谈者007），这儿的“去鸟巢”“完结愿望”均指向中之人。终究是行为，有粉丝编撰AS同人文、参加线下活动、观看现场表演，向官方邮箱提主张，开端实在从“为AS好”这一意图动身去做一些事。

（三）后期：主体位置的强化

“皮魂一体”是粉丝为了本身完美体会的自动幻想，是粉丝“认知”虚拟偶像的一种状况，但傍边之人实在长相、信息、过往阅历曝光的时分，这种状况就很难保持。这是由于中之人现已逐步逾越“东西人”身份，与粉丝树立了亲密联络，这种状况下，“魂”自己的信息越多越明晰（颜值、过往阅历、私家讲话等），对AS这一虚拟人物的影响就越大。

拟社会联络是受众对艺人或人物持有的一种安稳的长时刻的情感联合，在必定程度上，受众像实在的朋友、家人乃至恋人相同去了解这个人物[22]。“代餐”，即网络上寻觅与中之人长相类似的人。虽然“代餐”图片、视频都是假的，但傍边之人长时刻不直播，仅消费曩昔的直播内容现已满意不了粉丝等待时，“代餐”就成为粉丝“了解”偶像的新途径。借“皮套”“代餐”等接力协作办法，粉丝对偶像的团体幻想完结。

六、结语

从拟社会联络的动态视角动身，发现粉丝与虚拟偶像树立的亲密联络与其他前言人物的拟社会联络不同：中之人在前期担任偶像与粉丝互动的中介，中后期逐步“越出”皮套之隔，与粉丝树立亲密联络。

粉丝关于“皮魂一体”的了解，就好像影视作品中的人物，剧自己设和艺人自己是融为一体的，既是艺人成果人物，也是人物成果艺人。但AS的出现办法更像真人秀综艺，而且由于是直播，在互动中展露的实在性情会比通过编排的综艺更直接生动。作为一种商业产品，中之人既是产品出产者、出产材料，也是终究产品的重要组成。拟社会互动越频频、时刻越长，粉丝就越简单把对AS的认知、情感、行为向中之人发生歪斜，从“代餐”这一成果来看，与粉丝树立了拟社会联络的主体，在大都状况下现已成为中之人。

参阅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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